照搬许橦本人的说法,这次到东南沿海一带调研的指派简直要了她的老命。
简单来说,许橦是个非典型南方人。或许是远亲带来的隐性北方基因、又或是因为在北方度过了大病-康复的过程——具体的扰动原因本人已经放弃了理性思考,反正对南方气候避而不及的初级研究员在接到出差任务之后立刻蔫在了桌子上,整个人似乎要瞬间发霉腐坏。
——然后过了十分钟,屈服于领导指令与考核指标的小小研究员完全认命,残血复活。
突然觉得地点放在虎纠似乎不大合适,会不会有老人来砸场子吗……
Carol嘴角抽搐。
因处于
店门口安着一块厨房操作台,年轻的店员戴着塑料手套捶打着案板上的鱼肉,节奏规整声音悦耳如成韵律。被利落捶成蓉状的鱼肉被身侧的店员拨到一边,由另一名厨师迅速与淀粉混合,包入已做好的各式馅料。一个个晶莹剔透的丸子滚到一边的盘上,被托起向众人展示,掀起一片喝彩声。
“手法厉害。”被迫让Carol勾上肩、搭上背的父亲说道。母亲现在已经冲上前去问着展示着鱼丸的女店员,提出一大堆“这是不是真的鲨鱼肉”这类的问题。店员小姐露出职业性的笑容,向她解释着什么,将刚做好的丸子传进店内,又接过一盘煮好的成品插上牙签分发出去。
“啊,是安然吗?”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唤声,Carol条件反射般从父亲肩上把手臂抽回,尽量显得镇定自若地转回身去。背后站着一名同样身着店服的中年男子,手中举着招牌,脸上满溢忠厚的笑容,“多年不见了。”
“是好久没见到您了。”Carol连忙点头道,向双方介绍,“这是家父。啊,这位是陆空叔叔,我们研究所当年在周边海域做调研时的船长。当年他对海域情况的良好掌握给我们的调研很大的助力,因他细微的洞察力甚至救了我们一命。”
“幸会幸会,您的女儿也实在优秀,当年本以为是个不经敲打的读书人,没想到动手能力也很强。当时她还爬到桅杆上去了,可不多船客能够做到这种事。”离休船长挠了挠头,“来,我领你们进去找个座吧。”他扬起手来指向店内。
父亲向母亲打了招呼,于是两位男性在前走进店内,Carol跟在后头,原船长身上的店员制服背后的logo与招牌上的一致,是一只硕大有力的拳头。
“SPC手打鲨鱼丸。”Carol低声喃喃念出店名,露出了惨痛的苦笑。
点好菜品,父亲留在座位上等待母亲,Carol被前船长邀请上二楼参观厨房。处于当地名胜古迹保护区周边的这家店也装修得古色古香,木制的楼梯踏着轻声作响。
“你父亲看起来很年轻啊,我没想到竟然比我年纪还大。”
“他还是我拳术师父。”Carol接上话头,“话说Dave前辈为什么放弃船上工作跑来开店了?”
“你不知道吗?”店长回过头来,“最近中心资金短缺,我们船都快保养不起了,据说你们装备部好多项目也要被砍掉了。”
“所以你就离职出来开店?”Carol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犀利的眼神透过眼镜放射出去。
“呃……这不是离职啊。”前船长挠挠头,“财政危机之下,幸好我们发现了这种好东西,上头就命令我趁着船只的保养期间来开个店,顺便也消耗一下过剩的劳动力。来,参观看看吧。”他打开二楼一扇挂着“Staff Only”的木门,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然后蓝色的三拳头标志映照在前方的铁门上,电子模拟女声从他们耳边响起。
“请虹膜扫描完毕。请验证拳纹。”AI毫无起伏地说道。
Dave握起拳头上前,把它放进了门上右侧的槽中。“虹膜与拳纹一致。欢迎您,Dave船长。”Dave退到一边,Carol犹豫了片刻,也把拳头伸入验证槽。
“虹膜与拳纹一致。欢迎您,3级研究员Carol。”AI再次发声,“已确认进入者权限,现打开研究室大门。”
“这是从研究室直接复制过来的程序,我们还没改动她的台词。”Dave如此说明。二人一同踏进内室,只见室内多个工作台前挥舞拳头的众人,Dave领着Carol绕过他们,走向后方似乎装备更为完备的地方,“看吧,这就是‘那东西’,”Dave眼神憎恶,“我们新发现的SPC-CN-682,工作人员称之为‘不灭孽鲨’,我们为了它牺牲了四名船员。但是它还是打不死,那么我们就将不断地从它身上打下肉片,做成无限供应的鱼丸以供需求。”
“——只要一直保留它的头被砍下的状态,它就无法对我们产生伤害。”
Carol并未认真听进去,她呆呆望着隔离巨鲨的玻璃钢板上“SPC”的标志。
“SPC是什么鬼?你是怎么写的文件?这他丫是CK级事实重构了吧!”
Carol记起当时旁听来的这场主管训话,看着自己工作证、手机界面,甚至奇术通讯装置上都出现的“SPC”与拳头形标识。
——当现实不再时应当如何应对?她听说总部有这么一次著名的讲座。
像她这样的工程部装备研发成员怎么会记这种细枝末节呢?Carol趁人不注意一锤招呼上了墙壁。
客套是客套,饭钱还是得付的。Carol强压着面部奇怪的表情,避开招牌鲨鱼丸把鱼汤、鱼面之类的东西点尽了。热情的店主被母上缠住,问东问西了一大堆事情,Carol见他也好几次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家常,Carol瞥见大堂深处孩子们群集的电视机,那主题自然是“打鲨人的故事”,看似特摄片。女英雄Quine船长金刚铁臂、英姿勃发,身处鲨鱼重围之中,一个上勾拳打穿鲨鱼下巴,一个手刀削开鲨鱼头骨,一个踢击击穿鲨鱼腹部。孩子们因她的勇敢魄力而欢呼,因她的牺牲自我而哭泣。
菜上了上来,Carol夹起一口鱼面——果然还是令人安心的旧日味道。
而就在此时,Carol却发觉身侧一股寒气逼来,反手一扣,对方手中的铁具迎声而落。往中门上踢去,Carol把男人摁倒在地,这场喧闹掀起了店中一片喧哗声。Carol寻思着该讯问他些什么比较好,那个便衣男人已经先发制人;
“除了馄钝,一切面皮包肉的食物都是异端!”
“是馄钝分裂者,Carol小心!”Dave夺身而入,抢下便衣特工掩在衣物之下的弹药,就势向外扔去!
“你!”Carol方想抗议些什么,却见店门之外黑衣的特工已经形成了包围圈,店内的卷帘门趁此机会以最高速度降下,但很快便又因敲打射击开始变得肉眼可见的破破烂烂。
“把客人都保护到地下室去。”Dave指示一名“店员”,“Carol研究员,你跟我来!你的父母我会保护好的!”
二人向着二楼奔跑,经过了第一次的登陆记录大门的开启明显提速。工作台前的SPC成员都已装配上了兵器,有的人甚至脱下手套露出与Quine船长类似的钢铁手掌。两人奔跑到堆积着刚取出武器的地方,Dave扔给了Carol一把步枪,但Carol尚未接稳,整个楼层便是一阵摇晃。
“是GEC,是GEC!GEC也来凑热闹了!”哨所的广播声迅速被Dave切断,他朗朗大声,声音穿透整个房间。
“我们的建筑加强怕是撑不住多少次这样的狂轰滥炸了,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向正门突击,我们的装备不比沉迷馄钝的捣乱者差,利用好有利地形,击溃他们吧!”
一呼百应的时刻,GEC的第二发轰炸却已经到达了。随着墙壁的开裂,第一批毫不要命的满冲进来,Carol当机立断扣下扳机,却被后坐力直接往后掀翻回去。在这里我也不能用枪支啊。Carol知道自己鼻头似乎有什么液体流了下来,但这时已经无暇顾及这种小事了,一个黑影欺身而上,Carol自也不必客气,略略闪过后将他整个人扔了出去——
不对。待发觉时Carol已再次悬空而起。那压根不是特工,那只是个假人而已,而真正起效用的自然是它身上的炸弹。
Carol被爆炸波吹飞到了SPC-682-CN的收容室壁上。巨鲨的头部正在一点点愈合回去,Carol觉得自己胸口紧得简直无法呼吸,喉咙干燥得太过痛苦。
得快点……得快点站起来啊。生存意识这么催促着她。
然后一块冰冷的东西从她的头顶砸到了地上。
——那是一块“C”字符。
Carol倏然回头,收容室外的“SPC”三个字母竟被她磕掉了一块。鬼使神差地,她伸手再拨动“P”,竟也轻而易举便取了下来。
她身后Dave似乎还在呼喊着什么,但那又如何呢?Carol左手持“C”,右手持“P”,将它们按“理所应当”的顺序再次安装了上去——
天旋地转,Carol眼前就如老旧的电视机一样闪着雪花波纹,然后挤进狭小的通道,光芒于眼前扩散开来——
“Carol!Carol!你在发什么呆呢?”不知是谁叫唤着。
在Carol面前,巨兽咆哮着,烂泥色皮肤猛拍在玻璃上,溅出的玻璃渣划过了Carol的皮肤。
妈的。
Carol嘴角抽搐。
作者:郑涟
代发表者:许橦
标题:吊人
所需材料:
- 奇术重力扭曲装置(由郑涟制作)
- 心灵感应装置
- EVE粒子转换装置
- 奇术阻断装置
- 异常艺术家郑涟的尸体(已获得,正进行简单加工)
概要:本作品将会被露天展出。郑涟的尸体将会接受基础加强,头朝下摆放于重力扭曲装置之上,外部由阻断装置隔离。若有观众,其对内部的窥测将以对其EVE粒子的交换为代价,其程度受窥视之深度而决定,若对郑涟持有怜悯之心者将付出更多(已设定阀指,不会大幅威胁生命)。在收集到的EVE粒子作用下,郑涟将保持头朝下的姿态升上高空,穿过大气层扎入宇宙。
含义:我的一生都在吊悬之中。
悬挂在这陡峭的蜘蛛丝上,彷徨着上下摇摆。血液倒流头部,手脚冰凉得似乎即将腐烂。就此飘飘然滑稽倒立于高空之上,灵魂太轻而躯壳又太重,无法脚踏实地亦无法舞蹈于太空。如此不上不下的人生,令我惶惶不可终日却又促着我不断向前奔跑。
但是痛苦是不可分享的。人之毒药我之甘露?何等豪迈,又是何等轻蔑。味蕾不同喜好亦然不同,同样的事物不同人只能寻找到不同的侧面。本就是他人知觉系统上已被封闭了的部分,所谓共情不过是笑话,能得到他人一句真心安慰便该感激。
然而我这样愤世嫉俗的人看到的真的是正常的风景吗?苏格拉底曾有“洞穴”的假说,生于黑暗中的子民见证光明,却在将光明告知同伴时遭到讥讽。头部积血的我与人颠倒着度日,晃花了的眼看到的也不过是捉摸不透的浮光掠影。
我会就此与观众颠倒着相对,被电流击穿的白衣显露出狰狞的焦痕。穿透一层层的奇术屏障,或许能够暴露出我这么个人真正的模样来。我“看”到的是颠倒的你们,你们看到的也是颠倒着的我。或惋惜、或悲叹、或轻蔑、或憎恶,这些情绪是属于你们的,无人能够批判,无人能够教训。
而在这面对面的惊鸿一瞥之后,我会借助你们之力飞上天空。死人已经不能言语,妄想与死人单方面深度对话也无异于痴人说梦。在你们的心中留下短暂的印象之后,原典的我将飞上天空,吊悬于更高处。我空无一物的躯壳会冲破大气层,拖着长长的火焰尾巴,成为浩如烟海的外太空中一枚新的尘埃。
我自愚者1行走而来,若无法从这蜘蛛丝上解脱而下,那么反之而上又是如何?
我并非星辰,我并非宝石。只是此刻,我的精神将化作黄金,冲破躯壳攀升而上。
只要种子不死。
许橦知道她无处可逃,地心引力将她束缚于土地之上,犹如滑稽舞者。她与故友头顶相对,塔罗牌被倒立了过来,这在旁人眼中不过是无果的牺牲。
然而真正的结局又会如何呢?许橦加快速度,躲闪过左右攻击来的石兵。由捍卫者变为冠军的未加冕的王不躲不闪,具有心灵感应与混凝土身体的它自然无需畏惧,稳重如山抬起手中的“权杖”——
踢击使新世界的捍卫者身上掉落下了零散碎片,这无伤大雅的伤疤并未使新王动摇,它毫不拖水带泥,抓住郑橦的脚,将她倒提起来。郑橦的身体已露出了内部的集成电路板,那一击对自身的伤害明显比对对方的要来得多。
会场中一片鸦雀无声。叛逆者全身紧张地绷紧,并未叫喊并未挣扎,只是像众人一样看着高位的新王者。
“你真的一点都不cool。”女性突然笑出声来。
塔罗牌恢复正位,二者的姿态彼此重叠。
她半机械化的躯体猛然放松,目光突然变化。
世界的捍卫者。人力打不穿,枪炮击不败,奇术无法无效化。那它能够对抗自然法则吗?郑涟全身放松,由机械化部分操纵着身体往新王身上击出一拳。捍卫者对这一拳毫不躲闪,却竭力将郑涟甩出。然而对方已经借那差点失控的一下牢牢抱住它的身体,尚未加冕的王痛砸着它的身体,金属零件与血肉同时横飞。
远方的钢铁躯壳已经加速,在奇术装甲保护下冲过大气层,在身后拖起长长的火焰。那是王座之上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人群惊恐地四散。身体不知还剩下百分之几的郑涟睁大双眼。疼,还是很疼。当时她竭力反对却被郑橦极力要求的疼觉系统如她所知照常运作,
痛苦也罢,流血也罢,这是我甘愿承受的。
被终于从身上甩下,早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的残骸闪着接触不良的电火花,尽最后一份力量抱紧了捍卫者的双脚。
星光终究从高空之上重返地面,将满身疮痍化为焦灰,于此永刻上自己的名字。
林芷:Carol的对外用名,疑似确有此人(非异常世界住民)。自称道德败坏,不知道这一定论的基准有多高。不爱随便和人扯上关系,被崇拜的人搭话会一整天工作效率低下。对自己的兴趣较为执着,但也容易因为不节制的享受而迅速另寻新欢,是每个季节只吃一种水果,然后吃腻了换下一种的人。本专业的控制、业余的音乐武术都是半吊子,入职为CN分部对祁荆的观察目的。在三个月的试用期后安保等级由1提升至2,不出意外的话将停留于此。猎奇、(自称)爱好自由,为一览异常世界(脑子充血)在事故期间接触站点人事主管时要求加入。其实几年前就已被监控。对高危异常并无兴趣,喜爱参与装备、系统研发,对AWCY具有一定兴趣。部分频段电波(肉身)解读能力似乎是祁荆动的手脚。身体能力尚可,但是似乎因为心理原因对枪械具有抵触,故未进入战斗MTF行列。因为青少年时父母做菜难吃具有一定的烹饪水平。体型正常偏大,BMI严重超标,但体脂率尚可,平衡能力和爆发力较差。体质上不知说是好还是不好,日常出现大毛病小毛病,但是因为身体强健一般来说症状偏轻。实务派,不擅长理论,精于动手(各种意思)。虽然业务能力一般般,不过在后勤工作上的确是非常靠谱的。一般性情温和,引爆点奇妙,被逼急了会立刻动手。自我中心,加入基金会很大原因不是合同基金会的理念,而是基金会的理论合同于自己。
祁荆:Carol的姑爷,曾于异学会与格鲁乌“P”间担任翻译官,但因特殊原因身份被保密,仅有一部分O5知道其真身,同时于RAISA内登记为POI。上世纪电子通讯专家,基金会现在的一部分奇术通讯装置即是他作品的升级版。奇术知识来源不明。爽快和蔼又有点怪脾气的老先生,随着年龄增长年轻时的爱好一个个都不能做了,现在最喜欢有徒弟来和他谈拳。知晓Carol涉足基金会事务,利用设计让交给了她自己的作品之一。过世前保护了家人,将最后的电波送到Carol手上。(姓名为现实中二老名字谐音的混合)
AWCY人设
郑涟->正位吊人:工程类异常艺术家,本作的器材由她完成,其实并没有告知许橦全部真相,以防被察觉。
许橦(刺客)->逆位吊人:绿型。正常世界中的武林子弟,异常世界中的歌者。战力是一般人类的水平,不爱惹麻烦,遇事能跑就跑。早年被GOC伏击被郑涟所救,半个身体被换成机械。
其实这两位老兄就是Carol的俩侧面